赖少其先生是我父辈的战友,也是我十分仰慕的师长,早就熟识。1983年,赖老从安徽省文联主席任上,出任安徽省政协副主席,忽然成了我的顶头上司,交往也就更加密切了。他待人宽厚,慈祥随和,对我更是关爱有加。
赖老对安徽的秀丽山水寄托着深厚的感情。他的画名是与黄山分不开的。他说:“黄山是真正的中国画院。”他对这个“画院”情有独钟,一次又一次地在这个大“画院”里攀登着、观察着、探索着、琢磨着。“近水楼台先得月”,黄山的沟沟壑壑无不留下他的足迹。
记得是在1980年的初夏,我和赖老邂逅在黄山脚下的桃源宾馆。我见他是独自一人上山写生,就想陪他一程,赖老很高兴。那时黄山还没有索道,我们先乘车来到云谷寺,然后拾级而上,又徒步攀登了崎岖陡峭的15华里的山路才来到了北海。那年我才四十多岁,都已经走得筋疲力竭,到了晚上,两腿都要挪不动了。而对于年近古稀的赖老来说,就可想而知了。
第二天吃罢早饭,赖老拿着饭桌上剩下的两个馒头,自己留了一个,又递一个给我,说:“你留着下山路上吃吧。”那天,我因有事,只陪伴他从北海走到西海后便分手了。我黙默地目送着赖老独自一人,在似乎没有尽头的山路上踽踽而行,攀天梯,爬险峰,瘦弱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群峰、晨曦之中。一位年近古稀的艺术家,仍然这样孜孜不倦地追求着,为了攀登了无止境的艺术高峰,如此不畏艰难险阻。我不由想到,岁月如此催人衰老,心中很是伤感,望着赖老渐渐远去的背影,禁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。
数十年间,赖老勇攀黄山,足迹所至,无不尽收画囊,可谓画遍了黄山的处处风景。不懈的攀登,辛勤的耕耘,赖老的黄山画终于脱颖而出,形成了一种苍郁厚重、气势雄浑的意境,个性鲜明,别具一格,被画界誉之为“新黄山画派”的代表。
赖老七十岁那年,叶落归根,回到故乡广州定居,被增补为第六届全国政协委员。那年全国政协会议期间,我到北京香山饭店拜望赖老。见他正在作画,未敢打扰,小坐片刻,便告辞了。第二天,在人民大会堂,赖老的女婿兼秘书于在海递给我一个信封。打开一看,竟是赖老为我画的国画:“墨梅”(见左图)。我已珍藏好几幅赖老的版画、书法了,这次又得到了他的画作,真是喜出望外。赖老还在画上题写了王冕《咏梅》诗中的诗句:“不要人夸颜色好,只留清气满乾坤。”我默想,当下属于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时期,这或许是赖老对我的警示吧!
赖老同安徽,特别是同黄山的情愫,真是千丝万缕,难以割舍。说他身在羊城,心在黄山,毫不为过。赖老曾有诗云:“老夫回故里,日日梦黄山。梦中写来苦,笔笔汗湿衫。”魂牵梦萦,其情可掬,其苦何堪!
2000年11月28日,赖老走完了他的85载人生之路,在广州溘然辞世。赖老逝世后,在赖老的第二故乡,安徽合肥风光秀丽的天鹅湖畔,建起了一座“赖少其艺术馆”。这座朴实无华的“木石居”,留住了赖老高雅超群的诗、书、画真迹,也留住了安徽人民对这位“南粤老乡”的深深思念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