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朗读者》第二季回归时,董卿说最大的突破想要“更多理性”。看过节目的观众可能会失望,因为我们还是屈从了“流泪的意愿”,只是这次明白,我们为之动容的并不是煽情的传奇故事,而是生命本身了。
一季的口碑和收视高开之后,《朗读者》第二季的豆瓣评分依然保持了9.2分。文化节目的价值延续在这档节目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。关键是第二季在各方面的创新使其在当下节目的版图中更加难得。这种精神于所有创作者也是值得借鉴和参考的。有网友评论道,“第二季节目提供了新的思考,迷茫中让我们砥砺前行。”而与观众的再次重逢,也让再次归来的《朗读者》真正做到成风化人。
在“表达”与“克制”中醒来
很多人说,节目从一开始就让人泪目了。
因为在舞台聚光灯外的朗读亭,那些普通人细声的倾诉、遥远的呼唤总是在节目伊始缓缓亮相。
在节目第三期的开头,有位女士读了几句《素年锦时》献给下周过生日的女儿,“时间给予感情珍重的质地。”女士摘下眼镜,掩面拭泪,又接着读,“比稀少珍贵的金属,更难以挖掘及开采”。
这是普通生命里何其隐秘又沉重的情感?只能在无人处的独白表现出来。能够想见,那些在文字与朗读中遨游过的人,在转身出去的那一刻,所有的情感又都会骤然收拢。
希望理性的东西更多一些,而不简单地屈从于流泪的意愿。”董卿在第二季开始时说。这样一种热切的“矫正”,让《朗读者》第二季多了一份静水流深的日常诗意和娓娓道来的叙述节奏,回归的也是文学本身的精髓。
在中学课文中,最打动我的是一篇《项脊轩志》,但文字间极为克制,没有一句类似“泣”“长号”等表达悲伤的词,只有一句“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,今已亭亭如盖矣”。
我们反复看《朗读者》的文本,既有《哈姆雷特》似的富于哲理的戏剧脚本,又有《小王子》一样的童话故事,还有《寂静的春天》那般经过充分科学论证的科普读物。
不着情语,情溢满文;不带哭腔,引人共鸣。
在《朗读者》里,从董卿到朗读嘉宾,再到进入朗读亭的普通朗读者,几乎所有人都是“克制”的。例如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胡歌车祸的经历,胡歌和董卿在一开始都抗拒以此作为切入,但他们在小心翼翼的一问一答中,抛开了猎奇,回到了重新开启的内心世界。
《朗读者》依然是催泪的,但“朗读者”和看别人朗读的观众都在一种无须夸张的叙述中,完成了情感的表达和思想的交流。“理性与感性的平衡,这是非常非常困难的事情。”董卿如是说。
都是生命里“重回初心”的故事
“我们生而为人,生而为众生。”第三期节目里,这样一言顿时让人起了鸡皮疙瘩。
如今已是中国篮协主席的姚明,读了一篇海明威的《天真的高贵》:“真正的高贵,是优于过去的自己。”关于他家喻户晓的经历,在辉煌的职业生涯之外,自然也经历了不少波折,他说:“体育的本身就是竞争,每个人的成功都淘汰了无数人,证实那些离开的人成就了我们,包括和我们的竞争对手。”
走过生死劫的胡歌说:“我能够留下来,应该是有一些事情要去做,或许有一些特殊的使命要去完成。”于是他读了《哈姆雷特》的经典独白:“生存还是毁灭,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。”
“重症病人”阿乙在写作面前很高产,但面对焦虑和绝望的如影随形,他说:“写长篇,对于那些过于认真的作者来说就像一个司机,开卡车,做黑夜里的长途运行。”
——看吧,《朗读者》没有为我们展现一个个英雄,未见耀眼的光芒,只闻“生而为众生”的倔强。
所有的故事,都在探讨生命的困境与挣扎。但最后想说的,似乎又是他们面对生命时最存粹的初心。
观看《朗读者》的过程,总让人怀有复杂而细腻的情绪,一来是通过访谈中的故事,让我们感觉屏幕上的这个人时而穿梭于生命的始终,讲述着一些浅显的大道理;二来是通过对名篇的朗读,迷雾忽然散开,让那些不懂的文字突然多了富有生命力的解释。
尽管每一期《朗读者》的主题词各异,但题中义的共性已经在前三期体现出来了,便是“生命的初心”,像“城市”主题里的阿里云创始人王建,思考的其实是我们生活的位置怎么才能变得更好;像“纪念日”主题里的刘烨,站在40岁的路口看年轻时的自己,通过《小王子》诉说“到底什么是爱”。
作为一档进入大众传播领域的电视节目,《朗读者》营造的“生命坚守初心”的群像其实也是一面镜子,它尖锐而深刻,既照出物欲横流时代,一些个体生命的愧疚和猥琐,也照出难得的温情与榜样的力量。
每个人朗读的篇章,都与生命相互联结。想象、灵感、浪漫,甚至幻觉等都浮现出来,成为写作者、朗读者、观众共同沉浸的“精神家园”。
文学电视化的力量
很难说,现在这个时代,文学是被尊重的。但在作为电视节目的《朗读者》里,这个愿望却被呈现得淋漓尽致。每位嘉宾都带着敬意而来,有名有姓的文学作品大大方方出场,温暖而真切,细腻又生动。
作为文学电视化的一个缩影,《朗读者》面临的机会和困境,其实和文学本身几乎一致。自古以来的好文章,既是不乏说理莹彻,而不缺感动人心。在电视中,在抒情、传奇故事和励志人生之外,怎样让节目充满理性言说的力量?
《朗读者》做到了。
文学的神秘被剖开,电视的浮夸也被消解,像是一次心有灵犀的相遇,更像是一次久别重逢的邀约。
说不清《朗读者》的成功,是文学阅读回归带来的福利,还是它形象化的传播推动大众对精神家园的追忆。我们曾经以为电视是文学的劫难,因为一个喧嚣至极,一个茕茕孑立,两者遇见便是最大的不和。而当舞台周围的灯光暗下,书卷在荧屏上铺开,声音娓娓道来。
在《朗读者》的制作过程中,董卿说她和导演在办公室熬到特别崩溃的时候,就会挑一些喜欢的篇章朗读,“读着读着就忘了所有的烦恼和疲劳。”
“真心地感谢那些所有用命在写字的人,他们给这个世界留下了光,而我们要做的,无非是让这道光照耀在更多人的头上。”董卿说。
如果说节目呈现了生命的初心,那么这一切的结果,或许也是电视人的初心。